七
四下里安静极了。你知道，在这么一个城堡里，多数人睡着之后，唯一能够发出不安的铿锵响声的，也只有家族的荣誉盔甲了。而且我保证，这种声音绝对不是在深夜里孤身一人的贵族小姐乐意听到的。
乔蒂用力喘了口气，压下自己的恐惧——她感觉到楼梯上有动静，似乎有什么东西刚刚从她的房门前走过。
“好嘛。真遗憾，也许下次我会在日记的扉页上加上这么一句话：‘这是乔蒂·索伦和缇蒂·女巫的专属笔记本，不管它的前主人是谁。’不过，现在，我亲爱的老乔蒂，探险的时间到了。”
乔蒂直起身，将已经鞠躬尽瘁的蜡烛和它的烛台扔回角落里。她仍然赤着脚。绣金的睡袍下摆一直拖到脚面上，我们谁也不知道这件睡袍在盘算着什么——大概已经下定决心要在乔蒂跑出房门之前给她狠狠地下两个绊子吧。
等我们的乔蒂小姐从地板上挣扎着爬起来，拉开房门的时候，楼梯上的东西已经下到了大厅上。乔蒂屏住呼吸，幸运的是，那东西手里大概正拿着烛台之类的东西，一团亮光在大厅里晃荡。
乔蒂趴下身子，如同老鼠一样从西塔楼下来。她追踪的那个东西，正在费力地挪动着180磅的身体，往东塔楼——炼金工房的方向走去。
洛葛仙妮小姐实在难以抑制自己的身形——也许她并不想抑制——她浑身裹在自己的黑色大氅里，只留下一点空间，让黄色的手臂发挥了点功能。她举着一支七柱烛台。
烛光照亮了在东塔楼的楼梯口等候她的面孔。管家里普雷抬起手，挡着自己的眼睛。他单手托着一个食盘。
乔蒂迅速钻到主厅前一尊盔甲的**。
“准备好了？”铅婆婆问道。
“准备好了。昨天也顺利进餐了。”老管家回答道，声音里不带一丝勉强，不愧是专业的管家人才。
这两个鬼鬼祟祟的人并没有走上东塔楼的楼梯，而是转向楼梯下一个不引人注意的暗门。铅婆婆走上前，屈起两只手指，有规律地敲了几下门。
“奥菲利亚，我可以进来吗？”她说。
在门前站了一会，铅婆婆点点头，回身接过里普雷手里的托盘——上面放着一卷面包和几个麦饼，还有一大杯水——打开门走了进去。
管家面无表情地退后了一步，一个转身，仿佛压根不关自己事一样走过主厅，消失在通往侧楼的黑暗里。
乔蒂在黑暗中继续待了有一个沙漏的时间，直到洛葛仙妮重新出现在主厅里。老小姐神色匆匆地往西塔楼自己的房间走去，而乔蒂则偷偷地摸到了那个暗门前。
她试探着敲了敲门。
突然间，门开了一条缝，一只蓝色的眼睛从那里面盯着乔蒂。
乔蒂吃了一惊，猛地往后一退。
“对……对不起。你……你是谁？”
过了良久，从门缝才传来一句回答。沉稳、准确，不带任何感情上的变化。
“乔蒂小姐，您无须过问我的存在。因为我遵从索伦城堡的规条，我与这里运行的规律浑然一体。我就是您黑暗的一部分，也是活在您光辉下的一个影子。夫人知道这里有这么一个影子。乔蒂小姐，深夜的露水会弄湿您的脚，请您回去时多加拭擦。”
仿佛有闪电从乔蒂的心底掠过，她记起了小女巫缇蒂告诉自己的一个荒野传说——
人们曾经将发狂的魔女艾娜锁在地窖里，在那里魔女吸收了足够多的养料……
“艾、艾娜？”乔蒂结结巴巴地说道。
沉默了半晌。
“不是艾娜，我是奥菲利亚。”门背后的声音说道。
这一回，暗门关上了。再也没有回应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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